两个小孩蜷缩在一张窄窄的床上说着悄悄话。
说“他爱她”是不够的,说“他很爱很爱她”,也是不够的。
在最开始,他胸腔里跳动着一颗怦然作响的心脏,把妹妹散发着温热气息的、柔软的身体拢进怀中之时,这段关系就已经成型了。
这是一个女孩和她的寄生藤哥哥的故事,一场不为人知的共生。
这根青翠欲滴的藤蔓,竭尽所能地,为妹妹提供能力范围之内的全部物质条件,以换取赖以生长的、隐秘而潮湿的宿体——被喜欢,被依赖,被想念,被关心,被担忧。
被郁燕需要。
那是一只被他珍惜地捧在掌心的雏鸟,鸣声清亮、羽翼渐丰,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的飞羽。
即使它娇蛮而刁钻地改了食性,如同宙斯派来的鹫鹰一般,啄食着郁昌的肝脏,使他在妹妹的日渐疏离中,遭受着痛苦不堪的折磨,也从没考虑过放手。
他根本没有去想过,自己和妹妹的情感,是否能够对等的事——可能不敢,可能不愿。
但无所谓,没什么关系。
这不是等价交换原则,不是一斤白银半两黄金那样的交易。
郁昌的期望明确又贪婪,他索要的东西,是绝无仅有,是仅此一份,是毫无道理的独占独吞。郁燕的感情,若从前共有百分,他便要那百分;若缩减到十分,他就要那十分。
而回报的丰厚或稀薄,从来都动摇不了郁昌耕种的决心,真正叫他在意的,不过是自己的那份领地,有没有印上侵略者的脚印罢了。
他的心胸太狭窄了,窄到只能容下一个郁燕,窄到恨不得把妹妹拖进褊狭又逼仄的间隙之中,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抱在一起,过上一辈子,死了也不分开。
他的小妹妹,正在一天天地成长着,在逐渐拥有了独立能力后,就不像之前那样依赖他了。
郁燕变得越来越像那些普通的女孩子,喜怒哀乐、兴趣爱好,都在投向更广阔的外部世界。
她不再怀念这个陈旧的鸟笼,也不再贪恋哥哥手心拢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郁昌没有办法,即使诘问天地,也找不到确切的途径,来终止眼前这场不可逆的变化。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用力地合拢双手,用自己的十指,制成一只柔软的樊笼。
……他在困住郁燕吗?
可他明明只想留住自己的小妹妹。
外面的世界冰冷又危险,少年时期的摸爬滚打,早就让他深深地习得了这一点。
他没办法让郁燕走的,那些社会新闻中惨烈的事故现场,那些专门针对年轻女孩子的该死的罪犯,那些虎视眈眈蹲踞在暗处的骗子,那些职场潜规则与上司的压迫,一个漂亮又没有背景的女孩子会遭多少罪?
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郁昌怎么可能让他们偷走自己的宝贝。
不能工作,不能外出,不能和异性接触……
这些条条框框,当然都是为了郁燕好,即使对方不领情。
毕竟,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读心术,他骗不过别人,至少可以骗自己。
所以,妹妹不可以交太多朋友。
所以,妹妹不应该去太远的地方。
所以,妹妹绝对绝对,不能和别的男人过多地接触。
这样,她就安全了。
——这样,他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