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难道是皇叔一个人的天下?西北,是他一个人的西北吗?
天下百姓,固然都是赵氏子民,可却并不是皇叔一个人的子民。
出了事,要他以身犯险,他不肯,你们就对他心生不满?”
宋云嘉一时哑口无言。
他五岁进学,饱读诗书,此时听赵盈一席话,竟陷入了沉思中。
赵盈见状,心神微定,继续说道:“西北地动是天灾,赈灾银被劫是人祸,可这天灾人祸都与皇叔无关,不是他造成的。
他没有欠了谁的,你们凭什么要求他一定赴西北坐镇呢?”
她一面说,一面又觉得奇怪似的:“朝堂上的事情,我知之甚少,只是不懂,难道除了皇叔,就不能派其他人去吗?
表哥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又早入朝堂,不如表哥为我解惑?”
愚忠
宋云嘉从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从他五岁进学,到渐次学成,无论是与人清谈,还是讲经论道,他历来信奉的是,对错分明。
赵盈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
他的确从没想过——
自西北出事以来,朝臣几番争论不下,可到后来,也不知是怎么的,文武百官好似都默认了,这事儿就该燕王出面。
到底是从何时起的?
宋云嘉拧眉想了好久,一时竟想不起。
他沉默下去,赵盈反倒松了口气,再抬头去观他面色,决定趁热打铁:“看样子,表哥是觉得我说的有理了。”
宋云嘉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短促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须臾他又展露笑颜:“没想到我们元元年纪虽小,见识却比世人都大。”
赵盈面颊一红,倒像是害羞的样子:“你别哄我,我说了我是不懂朝堂事,什么见识比世人都大。
说不得你心里笑话我,也不过信口胡诌,刚巧说的有几分道理而已,我要是沾沾自喜,你还不笑话死。”
宋云嘉听她说这话,不由得笑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说的有理,我却是鼠目寸光,缘何笑话你?”
赵盈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如果宋云嘉真是伪君子,那她也实在没办法,可她觉得他不是——至少当日他是真心劝她远离朝堂。
“表哥觉得我说的有理,那我能不能请表哥为我解惑?”
宋云嘉微怔,面露不解:“还要解什么惑?”
他以为小姑娘调侃,叹了口气:“不许打趣表哥。”
这人真的是好有意思。
前世赵盈是不服管教的人,毕竟连昭宁帝都少说教她,然则每每见了宋云嘉,他偏要端出一派长辈的姿态来,说教管束。
所以赵盈才不愿意跟他亲近走动。
如今看着,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郎君而已。
被人取笑了,面上挂不住,强撑着镇定呗?
赵盈想着,脚下轻快了三两步,步子又大,同宋云嘉拉开了距离。
宋云嘉困顿看她,她却又站定住,他顺势收了脚步,赵盈冲着他盈盈拜礼,蹲身下去,真是再正经没有的一个礼。
他吃了一惊,忙闪身躲开:“这是做什么?”
赵盈自个儿不以为意,缓缓收了礼:“我既是真心请教,表哥不信,我就总该有个请教的样子呀。”
宋云嘉无奈,频频摇头,好在她收了礼,他才冲站正过来,与她面对面的:“你说吧。”
“朝野上下,为什么都觉得皇叔必须去西北呢?”
宋云嘉其实多少猜得出,她所问八成还是与西北或是燕王有关。
他是真心不想让她过问这些的,可小姑娘不依不饶。
宋云嘉看向她,思忖良久:“也许众人都以为,燕王身份尊贵,最合适不过吧。”
赵盈长睫压下来,掩去眼底的漠然。
这就真是拿她当不知事儿的孩子糊弄了。
赵承衍身份尊贵,她当然不质疑,可那又怎么样?
西北出事这么久了,总要去赈灾吧?朝廷总要出面吧?
赈灾的银子被劫了,坊间传言一起,人心惶惶,难不成赵承衍不肯去,这事儿就僵在那里不办了?
拖了这么些天,赵承衍死活不点头,连沈殿臣的面子也不肯卖,朝廷就该另派人往西北,先赈灾要紧。
昭宁帝这一手棋下的,确实够阴的。
心中无民无国的,还真不是赵承衍。
赵盈始终低着头,宋云嘉以为她困顿不解,叫了她一声。
她抬头,又眨了眨眼,脑子迅速转了起来,在宋云嘉开口之前,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摇头:“合适是一码事,非他不可是另一码事。
皇叔不肯去,灾情却还是要安抚的,朝廷总要派人赴西北,先稳住局面,安抚人心,其他的事,都要靠后。”
她面色微沉:“表哥又糊弄我。”
宋云嘉听到这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