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戚寸心抬头望着他,“怪不得你跟我说,它一定会响,你也一定听得到。”
少年静默地看着她。
“要是铃铛响了,你会做什么?”她问他。
“去接你出来。”
戚寸心闻声,她盯着他的眼睛片刻,随即又去看他因伤口崩裂而再度浸血的衣袖,“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会觉得疼吗?”
她的眼圈有点泛红,“我不需要你这样啊缈缈,你知道周先生不会要我的命。”
“你在里面哭了吗?”
他却忽然问。
戚寸心顿了一下,想起在鳄鱼潭里被吓得眼泪直掉的自己,她十分坚定地摇摇头,“我没有。”
可少年一双漂亮的眼睛打量她,字字沉静:
“你骗人。”
戚寸心像一只被戳破伪装的小刺猬,她瞪着他片刻,绕过他气冲冲地往前跑了。
吴氏才收到紫垣河畔的消息,手指蜷缩起来,涂了丹蔻的指甲险些嵌进掌心里,她那一张清冷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沉。
“那戚家女,竟然真的成了周靖丰的学生?”
她满眼不敢置信。
“还以为她是个天生的丫鬟命,倒是本宫看走了眼。”
“什么丫鬟命?”
谢詹泽送上一碗驱寒汤药,满眼疑惑。
“那戚家女,原先在东陵的知府府里做烧火丫头,”吴氏根本不想去接那碗汤药,此刻她眉眼染上几分焦躁,“詹泽,如今你父皇逼不得已要承认她太子妃的身份,这么一来,周靖丰和九重楼可都成了谢繁青那个小疯子的助力,你平日里万事不肯争,这可倒好,你我母子,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个疯子收拾了。”
吴氏言语带刺,听得谢詹泽眉头直皱,“母妃,我没想跟繁青争什么,再说太子之位父皇已经定了,您又何苦再去做这些?”
“只要他一日未登帝位,你就还有机会!”
吴氏挥开他手里的药碗,瓷片药汤撒了一地,她显然气得不轻,“谢詹泽,我为你事事谋划,可你却总是这样不争气!什么都听你父皇的,终有一日,他最疼爱的儿子不再是你,你又待如何?”
“母妃,父皇就要过来了,儿臣先告退。”谢詹泽站起身来,朝吴氏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殿内又是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谢詹泽踏出门槛,充耳不闻,却在绣屏出来送他时,他忽然停住脚,转身问了声,“那戚家姑娘,原先真是在东陵做丫鬟的?”
“是的。”
绣屏低首,“也不知她哪来的本事,竟能真入了九重楼。”
“难怪父皇之前不愿松口,”
谢詹泽低眼思索片刻,随即叹了口气,“繁青这一回是真下了父皇的脸面,如今父皇怕是气得厉害。”
“殿下何必为太子担忧?”绣屏垂着头,有些岔岔不平,“他当日提剑闯宫,您是没见着,那架势,险些没将娘娘给……”
她停顿了一下,才道,“陛下不也没怪罪他吗?”
“那时母妃正值风口浪尖,父皇不让此事传出去,也是怕母妃暗害嫡子的流言加剧。”谢詹泽话说一半,却不再继续了,他回头瞧了一眼殿门,嘱咐道:“好好照顾母妃,她受了寒,你再命人去煎一碗药来。”
说罢,他便径自走下阶梯,往阳春宫外去了。
夜渐深,秋风凉意更甚。
紫央宫内,掌事宫女柳絮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娥太监们将御膳房送来的膳食摆上桌,或见戚寸心从外头走进来,她便忙迎上去行礼,“太子妃。”
戚寸心才沐浴过,换了一身衣裙,乌黑的长发还微微有些湿润,她往殿内张望了两下,却没见到谢缈的身影。
“殿下在外头呢。”柳絮扶着她的手臂,探头往殿外一望。
阶梯下,数盏石灯同燃,光影或映在檐下浓墨重彩的斗拱,又或散碎地穿梭在枝叶浓荫里,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颗颗星子。
戚寸心随着柳絮仰头,却只瞧见檐下的灯笼,她提起裙摆走出去,下了阶梯,仰面望见那个只穿了一身单薄白衣的少年。
圆月在他身后,银白的清辉隐约洒在他的肩上。
他坐在屋顶,仰着头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戚寸心在底下唤了声。
少年闻声低首,轻瞥她,却不说话也不动。
“你在上面做什么?”戚寸心高声问。
他却一手撑着下巴静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便如一道霜白的月辉从檐上倾落下来。
他的衣袂带风,一手揽住她腰身的刹那,戚寸心便被她带去了檐上。
高处的风也许更凛冽些,吹着戚寸心的脸颊,有种细微的刺痛感,她的手还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袖,抬头便撞见他的一双眼睛。
“才上过药,你又跑到这里来吹风。”戚寸心掀开他的衣袖,见自己替他包扎的细布上没有血迹浸出,她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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