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又是息再。
不久,省中有请,贺子朝拒绝。使者转去说厉绩:“殿下思念的人来了。”
厉绩跑得像车,贺子朝担心他,这才答应。两人同行至岔路口,一个去灵飞行宫见故人,一个去省中见故人。
一年胜十年,贺子朝又与息再并肩了。
同学时,他将息再看作困苦的天才,后来的事一件接一件,磨灭了那个人穷志不短的青年形象。贺子朝如今见到的男子,手执印,自封侯,坐拥玉璧,群聚貂蝉,乘风的衱裾绕他身,让他有了龙的模样:什么时候起,他变成这副模样,贺子朝说不出来。
但子朝也不是过去的子朝,他逃出生天,去戍边以外的北方,更坚强了,还学会在一些事情上偏心。当下他为厉绩说话:“小王子整合众部,不远千里来助你,你却囚禁他们。你这忘恩负义的人。”
“助我?子朝的话不公平。厉绩来,是为晏待时。”
贺子朝仍不满:“你把义阳王子安置在何处?你既达到目的,便会让他们回家?”
“是,”息再抿嘴,“他们父子这时应该见面了。”
贺子朝松口气。
但铜漏在殿侧响,他的思绪被打乱:“父子?”
贺子朝愕然,抬头时有汗滴落。
息再笑起来:“你在义阳国大半春秋,反不如我,竟没看出几人的秘密。”
子朝一下想起在沙丘的见闻,厉绩的不甘与嫉妒,斑斑的血……
他说着“怎么可能”,去看周围侍者。侍者也很茫然,以口型询问身边人:“什么?”
息再让他们堵起耳朵,进一步告诉子朝:“你知道厉绩小王子还有位母后么?”
他让人把皇后印拿过来:“这是救你出灵飞的印,你可以拜一拜。厉皇后毕竟是你的恩人。”
贺子朝拜了,脸贴着袖,一样冰凉。据他所知,义阳国因为内乱而迭代,内乱前,王族为晏氏,乱后,厉氏取代之,成为新的义阳宗族,晏待时与厉绩本为君臣,厉皇后符香与厉绩更是亲生姐弟,息再所谓“父子母后”,实在是谬。
本着求实的态度,贺子朝责怪他:“小王子与厉皇后是当代义阳王所出,而晏待时则是先王生子。两氏不亡,息再你如何胡言,也不要坏人伦理。”
息再轻蔑地笑了:“不然说你木直——子朝,我实在喜爱你这样的人。”
贺子朝受辱,怒视他,他却觉得很久没有放松,笑一阵,才扭过子朝的手。
“别人家事,说清又如何呢?我喊你来,是请你帮忙,我要去见魏侯,同时要使赵国受迫。西北众部发兵施压最好。我想,你是他们的贵客,由你去……”
“谁要帮你。”贺子朝说完就后悔,觉得失了风度。
两人沉默。
“你要赴赵?”贺子朝看着别处,“以你现在的身份,寻一位说客不难。”
“担心我,就帮我。”
贺子朝重新审视他:“息再,我木直,幸而目明耳聪,知道楚国的事。那处大难,轰动国朝,跑了皇帝,死了楚人,得益的只有你,”他上前,“你已经拥有很多,却不珍惜,轻易拿人的性命运筹。内地百姓归你,你不满足,又要使役西北国人?”
“是。”息再抚摸高位的扶手。
看他毫无愧色,贺子朝切齿:“我帮或不帮,他们都不会为你所用。两地人不同,西北众部只为所爱者奋斗。”
但贺子朝不知灵飞的故事:他一早离开,那之后又有许多人,发生许多事,譬如文鸢与晏待时珍视彼此,立下长久相伴的誓言。
“父王。”先于此刻,灵飞行宫里,厉绩与晏待时相见了;文鸢躲在晚馆后窥视,流鼻血,逆风出宫;而息再耐心地等待,等她失望,主动回到自己身边。
“子朝,你信不信,为所爱者奋斗的人,最终会帮我,”此刻,他和贺子朝打赌,“因为文鸢公主属于我……”
小茅却不识时务,闯了进来:“息大人!县子弟掠走公主,我眼见六七人打晕公主上车呀!”
息再还记得小茅说完,满殿哗然,而他站在高处,看各人的乱,心里有片刻失衡。现在,他抓了文鸢的手腕走西平道,西平道乱,于他却不算什么。他像取回失物,将她牵到亮处,检查一下。
士兵提盾去,流矢直来。息再和文鸢换一处土堆蔽身,挨着坐。
“息大人,你来西平道?”
“有事。”
他说得轻。
文鸢不得不道歉:“是我任性。”
息再让她不要自作多情:“不是为了你。”实际上,他找她,走了大半个后梁。
小茅的通报结束,接着传来燕国追捕楚人、兴建海狱的消息。息再经过几夜深思,改变计划,去找千年:“暂不入赵。”
千年以为他想通,高兴得不得了。但他的话没说完:“我要从楚国借道,先说齐王。”
“齐王是后梁帝血亲,从他践祚,便为他控海,你疯了,息再。”千年